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靳惜何夕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殊途(胤煜同人)》作者:寒醉 文案: 一位是开国圣君,一位是亡国之君。 他以武平天下,他以文倾三江。 那年上元佳节,他蓦然回首,初见天水碧色。 那年红莲灼灼,他纵马而去,惹了一身烟雨。 佛说,因缘果报。前世的因,今生的缘,你我可是茫茫因缘错? 他是赵匡胤,他是李从嘉。 斧声烛影,浊酒牵机。你我一生殊途,可否黄泉同路。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赵匡胤,李从嘉 ┃ 配角:周娥皇,周女英,暮雪,赵光义 ┃ 其它:历史同人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【壹】天意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:  作者是新人,此文也是我的练笔之作,第一次在晋江发文,还挺紧张的,有很多不足的地方,欢迎指教。 楼主文笔渣,对于人物和情感还不怎么能把握好。各位读者多多包涵,谢谢! 剧情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   【壹】   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。   宣德门   赵匡胤身着明黄色的龙袍,站在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。身后的官员自觉站成了两列。  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,似乎有车队行来。车队在宣德门缓缓停下。   行在最前面的车上,走下了一个人。那人没有束发,一袭白衣,冷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。眉眼间,仿佛还是当年云淡风轻的模样。   李从嘉抬眼,望着纷飞的雪花,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终究,还是逃不过。   金戈铁马惊破了霓裳羽衣曲,鹅梨帐中香的暖意被吹散在凛冽的北风里。李从嘉曾以为,南唐,在那男人心里,会是不同的,以至于那人会一而再,再而三的忍让。可他错了,大宋的铁骑还是踏碎了南唐的雪月风花。一朝梦醒,已是山河破碎。   李从嘉苦笑,从侍从手中接过了锦盒,一步一步,一步一步地朝赵匡胤走去。淡淡的檀香又萦绕在这鼻尖,赵匡胤望着走近他的人,有一刻的恍惚。   走到赵匡胤面前,李从嘉缓缓跪下,身后的南唐众臣也跟着跪了一地。   “罪臣李煜,携南唐旧臣,奉玺请降。”李从嘉低着头,将手中的锦盒举过了头顶。   雪落无声,一时间,一片寂静。   赵匡胤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人。记忆深处,那犹如谪仙般的人啊,如今,就这么跪在他面前,向他俯首称臣。   一别多年,谁知再相见,会是而今这般模样。天意弄人啊。   “从嘉……”赵匡胤开口,轻轻唤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,声音都止不住的有些颤抖,“终于,又见面了。”李从嘉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,甚至那双重瞳里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。“先起来。”赵匡胤伸出手去想扶起李从嘉,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。李从嘉起身,只淡淡道:“谢官家。”   不知为何,赵匡胤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愠怒:“朕几次命你入宋,你却屡次违命,可有话说?”而今这天下,只有你,也就只有你李从嘉敢三番五次的违我的命令。   “罪臣无话可说,任凭官家处置,惟愿官家,饶恕江南万民。”李从嘉微微抬眼,赵匡胤注意到,那双深邃的重瞳里比当年多了几分冷漠。   你我何时走到了这般疏远的田地?是因为这万里河山吗?   “朕不会为难江南百姓。”赵匡胤转过身去,走了几步,“李煜,封违命侯,赐居礼贤馆。”   “罪臣,叩谢官家恩典。”      ☆、【贰】犹记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知道这个初见设定的很狗血。。。轻喷!   【贰】   礼贤馆   李从嘉在雪地里,凝视着这座冷清的小院。院中遍植梧桐,唯有角落中有一两株凌寒独自开的红梅。白雪飘落在红梅上,红装素裹,分外妖娆。   李从嘉折了一枝红梅,顷刻间,思绪渐渐飘远……   犹记得,那年初见。   金陵城,上元佳节。   城内张灯结彩,一片热闹的景象。灯火阑珊的秦淮河上,远远的传来商女婉转动听的歌声。   赵匡胤走在金陵繁华的街道上。这是他第一次来江南。近水花先发,秦淮河岸的梅花尽数开放。江南温婉的景致,果然是与北国不同。   一时没注意,竟然撞到了一个手提花灯的小姑娘。小姑娘手中的花灯被撞落,里面的烛火熄灭,花灯也坏掉了。小姑娘有些恼怒:“你是谁啊?怎么走路的?”   “暮雪,怎么了?”赵匡胤正想赔不是,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。赵匡胤转身,看见一位身着浅碧色衣衫,手拿一枝红梅的少年缓缓走过来。赵匡胤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。   皎洁的月光下,赵匡胤看清了来人的面貌。少年生的俊俏,身上似乎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,不像是寻常的百姓。最奇异的是,少年的那双眼睛——一目重瞳子。   暮雪见李从嘉走过来,略微收敛了些。“公子,”暮雪走到了李从嘉身后,“你看,他把我的花灯给摔坏了。”   李从嘉没有说话,只抬眼打量着赵匡胤。   “在下洛州赵元朗,”赵匡胤施了一礼,“刚才是我不好,我赔姑娘一个花灯可好?”   “切,谁稀罕你的花灯啊!”暮雪不屑地冷哼一声。   “暮雪,不得无礼。”李从嘉浅浅一笑,“丫头年纪小不懂事,让赵公子见笑了。”   “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   当赵匡胤提着新买的花灯回来时,繁华的街道上已不见那俩人的身影。心里正纳闷,蓦然回首,却在灯火阑珊的秦淮河岸发现了那一抹碧色的身影。   李从嘉将一只荷花灯轻轻放入秦淮河中,看着花灯渐行渐远……   赵匡胤提着花灯站在了李从嘉身后:“原来你在这儿啊,暮雪姑娘呢?我来赔她的花灯了。”   李从嘉闻言,回眸一笑:“那丫头爱热闹,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。”   “那,这灯……”“我先替她收下好了,”李从嘉接过花灯,“有劳赵公子费心了。”   “对了,还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呢。”李从嘉一愣,继而道:“李从嘉。”   李从嘉,赵匡胤反复念叨了几次,怎么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?   “金雀钗,红粉面,花里暂时相见。知我意,感君怜,此情须问天。”秦淮河上传来了商女的歌声。   赵匡胤恍然大悟,原来,他就是传闻中那个才倾三江的南唐六皇子李从嘉,如今江南的大街小巷,无不传唱着他的诗词。   “原来是安定郡公,失敬。”   李从嘉并未多言,只淡然一笑。   这一年初见,李从嘉十六岁,赵匡胤二十六岁。   ☆、【叁】世上如侬有几人 作者有话要说:  嗯,作者是个妥妥的起名废,所以,请直接忽略标题神马的。。。   【叁】   赵匡胤再见到李从嘉的时候,是在江南的春日里。   阳春三月,草长莺飞,淮岸的春花竞相开放,柳树也抽出了新芽。   李从嘉坐在树荫下,调弄着瑶琴,身边放了一壶佳酿。指尖在琴弦上翻飞跳跃,一曲舒缓的江南小曲从指间流出。   赵匡胤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人,那人一身天水碧色,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,只有水雾氤氲的江南,才养的出这样的人儿。   一曲终了,李从嘉抬眼,含笑注视着赵匡胤,接着,斟了一杯酒递给了赵匡胤,赵匡胤接过酒杯,只道了一句:“安定郡公好生风雅。”   李从嘉只笑不语。赵匡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随即又问:“不知安定郡公所弹奏的曲子是什么?”   “那曲子,叫作《忆故人》。”李从嘉说着,又斟满了一杯酒。柳条旖旎从风,淮岸繁花似锦,望着金陵春景,李从嘉悠悠开口:“浪花有意千里雪,桃李无言一队春。一壶酒,一竿身,世上如侬有几人。一棹春风一叶舟,一纶茧缕一轻钩。花满渚,酒盈瓯,万顷波中得自由。”   “世上如侬有几人。”赵匡胤笑着,“安定郡公可真是逍遥。”   “呵,逍遥么?”李从嘉似自嘲一笑,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些,又饮了两杯酒,“你叫我从嘉吧。”李从嘉轻声唤了一句“赵大哥”。赵匡胤闻之一愣。“怎么了?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?”赵匡胤沉默片刻,摇了摇头。   三杯两盏淡酒过后,李从嘉真染上了几分醉意。醉眼朦胧,李从嘉恍惚间一抬眼,发现赵匡胤正看着他,不由得浅浅一笑。   二人把酒言欢,彻夜长谈。   月明风清的夜晚,陈酿温半坛,一晌尽贪欢。兴起时,李从嘉会再弹起那首《忆故人》,而赵匡胤则拔出长剑舞上一曲。   那段日子,洒脱,惬意,却并不是赵匡胤所追求的……   夏日炎炎,红莲灼灼,十里荷花香远益清。   赵匡胤向李从嘉辞行,他说,他要北上,去一展他的鸿鹄之志。   李从嘉知道他志在四方,如水般温婉多情的江南,根本留不住他。   离别的那天,江南飘起了蒙蒙细雨。烟雨似乎将天水碧染得更加通透澄澈。二人并肩站立,相顾无言。   “你生在江南,可曾见过雪落?”赵匡胤开口打破了沉寂。   “没有。”   “若有机会,我定会带你去看看北国的雪。”好似一句坚定的承诺。   “好。”李从嘉抬眸,向着赵匡胤微微一笑。这一笑宛若和煦的春风,醉了江南,也刻在了赵匡胤心上。   赵匡胤总觉得,李从嘉的笑,似乎有蛊惑人心的作用。以至于多年之后,身处北国的赵匡胤还会时不时地想起那秦淮河岸,李从嘉的回眸一笑;想起李从嘉举杯时淡淡的笑意;想起江南烟雨中那一抹天水碧色。他忘不了,放不下……   那年,他纵马而去,却终究惹了一身江南烟雨……   ☆、【肆】并蒂双花 作者有话要说:  大小周后出没。。。。   【肆】   公元955年,南唐六皇子李从嘉迎娶周宗长女周氏娥皇为妻。娥皇通书史,善歌舞,尤工琵琶,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。才子佳人,南唐子民人人都称道,夫妻二人琴瑟和鸣,实乃天作之合。同年,李从嘉加封为郑王,娥皇为郑王妃。   清晨,郑王府。   娥皇正在房中弹奏中主(李璟,李煜的父亲)赏赐她的烧槽琵琶,忽然听见院中传来暮雪欣喜的呼声:“王妃,二小姐来了!”   娥皇连忙迎了出去。只见一个小姑娘被一群侍女簇拥着走了进来。小姑娘瞧着不过七八岁的年纪,青色的衣衫,碧绿的罗裙,头上有几朵小小的珠花点缀着,灵气逼人的模样。眉眼间,倒与娥皇颇有几分相似。   见到娥皇,女英欢欢喜喜地跑过去,拉住娥皇的袖子便是不肯放手:“姐姐,女英可想你了。”   “让姐姐好好瞧瞧,嗯,女英又长高了不少呢。”娥皇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,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。   “什么事这么热闹啊?”李从嘉着了一身题天水碧缓缓从书房走出。   “重光,”娥皇回首,眼中满是如水的温柔,“这是小妹周嘉敏,小字女英。”   “女英?”李从嘉望着那小姑娘一笑,“娥皇女英,你们姐妹二人也真是绝了。”   “王爷莫要打趣。”娥皇嗔怪道。   女英偏着头打量着李从嘉,她自幼便极爱碧色,可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碧色穿得如此好看,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。   “你就是重光哥哥?”女英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,“姐姐回府省亲时,我常听她念叨你。”   此言一出,大家都乐了。暮雪弯下腰,悄悄在女英身边低语:“二小姐,你该叫姐夫。”   “姐夫?”女英规规矩矩地向李从嘉行礼,“女英见过姐夫。”   “不必拘礼。”李从嘉将小姑娘扶起,脸上始终带着那温和的笑容。   女英只觉得,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。   “别在外面站着了,”李从嘉拉起娥皇的手,“进去吧。”   恰逢人间四月,院中的牡丹肆无忌惮地开放,一束束阳光散落在花瓣上,一片暖意……   可一切安宁也终究会被揉碎,即使是南唐的繁华也盖不住乱世。   不过朝夕,已是天翻地覆。   公元959年,南唐太子李弘冀突然病逝,六皇子李从嘉加封吴王。   公元961年,李璟迁都洪州,立李从嘉为太子,命其监国,留守金陵。   即使再无心朝政,此刻也逃不过,挣不脱。   天教心愿与身违。   ☆、【伍】天教心愿与身违   【伍】   深夜,东宫的书房却依旧是灯火通明。   娥皇行至书房门口,恰巧看到端着茶水正欲推门而入的暮雪。   “暮雪。”娥皇唤住她。暮雪转身,看到是娥皇,便行了一礼:“参见太子妃。”“我送进去吧。”娥皇接过暮雪手中的茶水,“时候也不早了,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“是,奴婢告退。”   娥皇端着茶走了进去。   李从嘉正坐在桌案前,想着那从北周传来的消息,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在陈桥发动兵变,代周称帝,改北周为宋。   赵匡胤,赵匡胤,难道真的是他?意料之外却似乎又是情理之中。李从嘉知道他并非等闲之辈,可如今他为大宋皇帝,他是南唐太子,这是注定要江南江北,兵戎相见了么?   “重光,重光……”娥皇试着唤了两声,却见到李从嘉并没有反应,于是将茶放在了桌子上,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李从嘉的肩,“重光,你怎么了?”   李从嘉回过神来,笑着拍了拍她的手:“我没事,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?”   “你没歇息我又如何睡得着?”娥皇将茶杯递到他面前,“重光,你是不是有心事啊?”   “我真没事。”李从嘉搂过娥皇,给她安慰。   娥皇自是明白他不喜欢朝政,更不想登上太子之位,可他别无选择。而她能做的,便是同他一同面对。依偎在他的怀里,嗅着他身上的檀香,娥皇觉着心安了不少。   夜色将阑。   六月,中主李璟逝世,太子李从嘉于金陵登基,更名李煜。立其妻周氏娥皇为后,史称大周后。   日以煜平旦,月以煜平夜。   李从嘉也希望能够许南唐百姓一个太平天下,但他不解人心权术,不懂官场庙堂,只爱风花雪月,只愿万顷波中得自由。治国是他担不起的责任……   白驹过隙,几度春秋,又是一年阳春三月,淮岸翠柳拂堤,春光旖旎。   广凉寺   小长老一回房,突然发现身后立了一名身着湖蓝色衣袍的男子,小长老心中一惊,慌忙跪下:“贫僧参见官家。”   “起来吧。”赵匡胤转过身去,望向窗外的景色。   “官家怎么来江南了?”   赵匡胤没有回答,只问:“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?”   “官家放心,一切顺利。”   刚说了几句话,就听见寺中有人高声喊道:“小长老,快接驾!”   小长老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:“官家,是唐国主。”赵匡胤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了小长老。小长老打开一看,是一串紫檀木雕刻而成的佛珠。“官家,这是……”“把这个交给唐国主。”赵匡胤给小长老使了个眼色,示意让他出去。“是。”小长老点了点头,也不好再多问,收了盒子快步走了出去。赵匡胤掩好了门,只留了一条细缝。   通过门缝,赵匡胤看见,一抹浅浅的碧色映入眼帘。   从嘉…   ☆、【陆】咫尺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:  剧情雷~妥妥的~   【陆】   “贫僧恭迎国主。”小长老领着寺中众僧人齐齐跪下。   李从嘉抬手,示意让众人起身。   跟着小长老走着,李从嘉忽然注意到了那虚掩的房门,心中疑惑,不由蹙了眉,走了上去,缓缓伸出手,将房门推开了一些。   只见,房中站着一个男子,那人身穿湖蓝色的衣袍,立在窗边,背对着李从嘉。李从嘉一愣,这个背影,好熟悉。   “赵……”李从嘉开口,却又立刻止住。怎么可能是他?刚想走进去,却被小长老一把拦住。   “这是什么人?”“不过是贫僧远到而来的一个朋友。”   “朋友?”李从嘉转念一想,怎么可能是他?他现在是大宋官家,又怎么会出现在江南?   “国主,这边请吧。”小长老随手将门关上。   “嗯。”李从嘉渐行渐远。   赵匡胤转过身,望向那扇门。   一扇门,两个世界,却是咫尺天涯……   赵匡胤推开门,悄悄地看着李从嘉远去。   从嘉,终于又见到你了。   秦淮河岸又是一片姹紫嫣红,旧景犹在,年年花开,只是故人改。   夜幕降临,李从嘉一个人待在书房里。   “国主,小长老派人送了东西来。”暮雪拿着小长老送来的精致锦盒站在书房外。   李从嘉淡淡地开口:“进来吧。”   “是,”暮雪走了进入,将锦盒递给了李从嘉。   李从嘉打开盒子,看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串紫檀佛珠。   李从嘉将佛珠戴在了左手手腕上。白皙的手腕配上佛珠显得极为好看。   “小长老倒是费心了。你先下去吧。”   “是。”暮雪领了命,自觉退了出去。   回首间瞥见桌上放着的瑶琴,李从嘉叹了口气。手指抚上琴弦,李从嘉又恍惚想起了今晨在寺中看到的那一个背影。   李从嘉摇了摇头,这么多年了,你怎么还记着他?   拨弄起琴弦,弹起了那首多年都不曾碰过的曲子……   暮雪立在书房外,年纪小些的寒蝉也跟着站着。   寒蝉拉了拉暮雪的袖子,低声询问:“暮雪姐姐,国主弹的是什么曲子啊?以前怎么从来没听国主弹过?”   “你问这么多干什么?”暮雪小声责怪。   “好姐姐,你跟着国主时间最久,你一定知道。姐姐你就告诉我吧。”寒蝉向暮雪撒娇。   “好了,好了,真是拗不过你。”暮雪无奈地敲了一下寒蝉的头,“这不过是一首普通的江南小调。不过,的确已经好多年没听过国主弹这首曲子了。”   “这曲子,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?”   “这我可说不清楚,我只记得从前国主和赵……”暮雪顿了一下,“赵公子一起的时候,常常弹奏这首曲子。”   “赵公子?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啊?”   “恩……是个心怀天下的游侠吧。”   “国主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啊?”   暮雪想了想:“大概……十年前吧。”   “十年!国主竟然还忘不了他。他和国主是什么关系啊?”   “啊,”暮雪抬眼望着漫天繁星,“国主当他是知音吧。”   “知音?”寒蝉一下笑了,“国主才华横溢,怎么会和一个粗人成为知音?他怎么会听得懂国主的琴音?”   “寒蝉,你可别忘了,当年的钟子期也不过是一介樵夫。”   寒蝉语塞。   琴音戛然而止,暮雪一惊,慌忙和寒蝉推门而入。   “国主,怎么了?”   “没事,”李从嘉望着琴,“不过是断了根弦。”   李从嘉叹了口气:“暮雪,你明日找人把这弦续上。”   “是。”   ☆、【柒】一株两艳   【柒】   金陵皇宫,瑶光殿   园中牡丹竞相开放,花团锦簇香云缭绕。身穿粉裳的女子站在花间,人比花娇。女子弯腰,捧起一朵开得绚烂的牡丹,将花凑到鼻尖。   寒蝉领着女英走了进来,二人纷纷行礼:“参见国后。”娥皇直起身,挥手让她们起来:“女英来了,快进去坐。寒蝉,快去备些二小姐喜欢的糕点。”   女英难得进一次宫,一出了瑶光殿,便忍不住在宫中四处看看。   无意间,走到了画堂南畔,女英忽然发现有一人立在水边。那人身着雪白的衣衫,一身素洁,唯有袖口处盘旋了一条金龙。女英灵机一动,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……   突然被人覆住了双眼,李从嘉心中有些错愕,这宫中有谁会如此大胆?难道,是娥皇?   李从嘉回首,看见一位碧衣女子正望着他。女子的眉眼都像极了娥皇,却比娥皇多了几分俏皮。   女子朝他灿然一笑:“姐夫!”   李从嘉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。多年不见,原来当年那个缠人的小姑娘已出落得风姿绰约。   李从嘉莞尔,不可否认,女英很漂亮,但她的美丽与娥皇不同。   娥皇宛若富丽堂皇的牡丹,高贵而骄傲。女英则像是殷红似火的玫瑰,娇艳而炽热。   她们姐妹,真是像又不像啊。   “女英,你这次进宫,可去见过你姐姐了?”   “嗯,”女英点点头,“姐姐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。”   李从嘉温和的笑着。女英只觉得他的笑容还如同当年一般,但却又感觉那双重瞳里似乎又多了一种别样的情绪,是悲伤么?   那一年,画堂南畔惊相见,正是盈盈十五时。   公元965年,周娥皇病重。   李从嘉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子,心中的自责又多了一分。这个曾经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,而来却面容苍白憔悴。   “娥皇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李从嘉内心一阵酸楚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   “不要……”娥皇伸出手捂住李从嘉的嘴,“重光,不要说对不起……”李从嘉握住娥皇的手,只觉得她的指尖都有些冰冷。娥皇眼中泛起了泪光:“你是我夫君,女英是我亲妹妹……你们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,我怎么会怪你们?怎么会……”   “娥皇,不要再说了……”   娥皇望向李从嘉,那双重瞳一如当年深邃。“我命薄,不能……不能同你白首……”娥皇伸出手,抚上李从嘉的脸庞,“我看得出,女英是真的……真的喜欢你。重光,答应我……要好好照顾她,好好待她……答应我。”   “好……我应你……”   “重光,重光……”娥皇痴痴地看着李从嘉,目光一刻也不愿意离开,多想,多想再看他一眼啊。   婢子多幸,托质君门。冒宠乘华,凡十余载。女子之荣,莫过于此。所不足者,子殇身殁,无以报德。   怀中的女子,渐渐闭上了双眼……   “娥皇,娥皇!不要……”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,泪湿青衫。   再不见那女子一曲清歌,暂引樱桃破;再不见那女子抚弄琵琶,重按霓裳歌遍彻;再不见那女子和着《霓裳羽衣曲》舞就的一场盛唐风华;再不见……   公元965年,南唐国后周氏娥皇病逝,追封昭惠皇后。阅三年,李煜册立周宗次女周氏女英为继后,史称小周后。   ☆、【捌】世间安得双全法   【捌】   书房中传来了“啪”的一声,守在书房外的暮雪听见响声着实吓了一跳,一推门,却发现散落了一地的奏折。李从嘉立在桌案前,显得有些恼怒。暮雪很少见到李从嘉发火,慌忙跪下:“国主息怒。”   “出去。”李从嘉开口。暮雪抬头,有些担忧地望着李从嘉:“国主……”“朕让你出去。”李从嘉稍微平静了些。“是。”暮雪只得乖乖地退了出去。   李从嘉站在了窗边,皓月当空,然而他心中却是心烦意乱。南唐奉上《乞缓师表》却只得到了赵匡胤一句“江南亦何罪?但天下一家,卧塌之侧,岂容他人安睡耶!”   呵,赵匡胤,你就如此容不下南唐?   女英穿着华贵的碧色宫装,披着青色的披风出现在书房外。女英悄悄走进了书房发现李从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可即使是睡着了,她发现他的眉头也是微蹙的。女英解下自己的披风为李从嘉披上,无意间瞥见桌子上放的一页纸,女英拿起来,看见上面是浅浅的一行“金错刀”:雁来音信无凭,路遥旧梦难成。离恨恰如春草,更行更远还生。   这是写离别,与谁呢?   又看见了满地散落的奏折,无奈,女英只得弯腰一本一本地捡起来。“国后,还是奴婢来吧。”暮雪看着,连忙走了进来帮女英拾奏折。   皎洁的月光透过帷帘洒在李从嘉的身上。女英起身望向李从嘉,我要如何做,才能抚平你眉头的愁?   汴京   赵匡胤抬头望着天边那一轮圆月,脑海中又隐隐约约浮现出了那一抹天水碧色。   江南本无罪,然而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,惟有天下一家,才能给百姓一份安宁。   世间安得双全法?   北宋开宝七年(公元974年)九月,北宋发兵攻打南唐。十月,宋军顺利渡过长江,南唐屡战屡败。   开宝八年(公元975年)三月,宋军攻至金陵城下。十月,两军在江西湖口一战,南唐大败。   十一月十二日,北宋曹彬领军开始从三面攻城。宋□□赵匡胤御驾亲征。   女英走在廊上,廊边的宝珠在夜色里发出淡淡的光晕。女英心中已乱作了一团。这几日,总有宫人积薪于宫中,难道国主真的……   李从嘉叫来暮雪和寒蝉。   “国后身边总要有可靠的人,寒蝉,今后你便跟在女英身边。”   “是,奴婢明白。”   “若一朝金陵城破,你们便随女英一同趁乱逃出去,再也别踏进这乱世纷扰。”李从嘉站起身,“到时,朕会一把火烧了金陵皇宫,与南唐共亡。”   暮雪和寒蝉闻言都震惊了:“国主……”   李从嘉闭上眼,不愿去想,也不敢去想城破时的一刻。   站在门口的女英,终是忍不住闯了进去……   ☆、【玖】转眼国破山河冷 作者有话要说:  作者写文的时候会引用歌词哦⊙▽⊙   【玖】   “臣妾不走,”女英跪在李从嘉面前,“无论生死,臣妾都要和国主一起。”   “女英,我应过娥皇,会好好照顾你。你不能出事。”   女英含泪望向李从嘉:“无论祸福,姐姐都可以与国主一同面对……为什么姐姐可以,我却不行?”   李从嘉想扶起女英,女英却不起。看着她这副模样,着实有些为难:“女英,你……”   “国主无需多言,臣妾心意已决,”女英望着李从嘉,目光坚定“国主殉国,臣妾殉夫。”   李从嘉知道多说也无用了,叹了口气,便走到廊上凝视着那碎了一地的月光。女英看着他,只觉得如今这一抹天水碧色,染上了一种说不清,道不明的悲寂……   李从嘉欲纵火焚宫的消息传到了宋军那里。   “什么!”赵匡胤被传来的消息吓到了,拍案而起,“命人去告诉江南国主,若他肯降,宋军绝不会伤金陵城中一草一木。若他敢有个什么闪失,朕定会让整个金陵城的百姓为他陪葬!”赵光义注意到了此刻赵匡胤眼中闪过的慌乱。大哥灭后汉,攻后蜀,何时浮现过惊慌的神色?难道,是因为李煜……   烛残漏断,独立凭阑,风吹着有些凉意。李从嘉冷笑着,好一个赵匡胤,竟然敢拿这个金陵城百姓的性命作为威胁。赵匡胤,李煜何德何能,让你逼我至此啊!   次日清晨,阳光照入房中显得有些刺眼。   “暮雪,”李从嘉唤来暮雪,“去把那件梨花白的衣裳取来。”暮雪不解,却也只得照做。换上白衣,李从嘉将青丝以一支洁白的骨簪束起。看着暮雪捧着的天水碧,心中怅然,而今的李煜,如何衬得起着这通透澄澈的天水碧色?   唯有白衣缟素,以祭故国。   李氏三代基业,终是毁在我手上。   桌案上,是一张一张的诗笺,上面是一行行清浅的字迹。“红日已高三丈透,金炉次第添香兽,红锦地衣随步皱。”“晚妆初了明肌雪,春殿嫔娥鱼贯列。”“亭前春逐红英尽,舞态徘徊。”抚半卷词文,金陵的凤阁龙楼中歌舞升平的景象还浮现在眼前。然而春秋只一瞬,转眼却已是国破山河冷。   赵匡胤看着李从嘉一步一步,缓缓登上了金陵城楼。记忆中李从嘉似乎永远着了一身江南烟雨染就的天水碧色,何时见过他一袭白裳?   风吹过,素白的衣袂翩飞。赵匡胤有种想冲上去,紧紧抓住那人的冲动,生怕下一秒,他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眼前。   城外,宋军兵临城下,白骨累累;城内,百姓民不聊生,人心惶惶。李从嘉苦笑,真是,祸国殃民……   “开城门。”李从嘉开口,声音似乎被吹散在风里。身边的人慌了,立刻跪下了不少:“国主……”“开城门。”李从嘉再度开口。“是。”   李从嘉闭上眼,一滴泪缓缓落下……   ☆、【拾】弦上相思歌遍彻   【拾】   赵匡胤站在礼贤馆门外,看着院中的李从嘉折下一支红梅。   赵匡胤的记忆中,李从嘉的目光永远是温和如水的,那是多情的江南沁染出的柔和。而如今他却觉得李从嘉看向他的目光带着透骨的寒意,甚至有一丝的恨意。   赵匡胤望着李从嘉,轻轻叹气。身后跟着的三个小宫娥也只敢默默地立着,不敢言语。   赵匡胤只微微侧过头,给三个宫女使了个眼色,又递给领头的宫女一件银色的披风。领头的宫女点了头,三个人走了进去。   李从嘉忽然觉得身上一暖,转头发现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宫女为他系上披风。   那宫女替李从嘉系好披风后,跪下行了一个大礼:“奴婢弄影,今后便是馆中的领事宫女。”   李从嘉注意到弄影身后还跟着跪下了两个宫女,这两个宫女看上去年纪较小,正值豆蔻年华。   “她们?”李从嘉望向那两个小宫女。   “奴婢红芙(绿芜)见过侯爷。”两个小宫女齐声答道。   “都起来吧。”   “谢侯爷。”三人一起起身。   “侯爷,”弄影看了一眼李从嘉,“外面天凉,侯爷还是进去吧。”   “嗯。”李从嘉应了声,走尽了屋里。   清晨,暖暖的阳光照在白雪上。   弄影走进屋,看见李从嘉又独自坐在窗边,不由得叹气,自打她来礼贤馆以来,便一直没见李从嘉笑过。   “侯爷,侯爷!”红芙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,“郑国夫人来了!”   李从嘉起身,看见女英怀抱着娥皇挚爱的烧槽琵琶缓缓走近。暮雪和寒蝉也跟在了身后。   “国主……”女英开口,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说起。看着李从嘉,女英只想落泪,却也怕他担心,只得强忍住。   女英将烧槽琵琶递给李从嘉,李从嘉轻轻抚摸着琵琶,仿佛那女子姣好的容颜还在眼前。   “娥皇……”李从嘉拨弄琴弦,弹奏起她最爱的那首曲子。   笙箫吹断水云间,重按霓裳歌遍彻。   那首恢弘的盛唐之音,如今却染上了一分凄凉。   泪珠坠落在琵琶上,成了一朵绽的莲花。   女英在一旁早已是泣不成声。   暮雪看着此情此景,也几乎要落下泪来,只得悄悄退了出去。   暮雪掩好门,一转身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。   “赵……”一声“赵公子”差点脱口而出,暮雪惊觉不对,慌忙跪下了,“参见官家。”   赵匡胤只对着暮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,接着又挥手示意让她起来。   屋内还有琴音渐渐传出。   “这是什么曲子?”赵匡胤望着暮雪,流年似水,这丫头比起当年收敛了不少。   “这是《霓裳羽衣曲》,本是唐明皇所作,后因安史之乱而失传。国主,”暮雪抬头忘了一眼赵匡胤,又低下头去“呃……侯爷偶然得了残谱,遂与昭惠皇后补全了此谱。”   赵匡胤只默默听着。从嘉,你这是在思念娥皇吗?   一曲终了,李从嘉抱着琵琶默默叹息。此曲虽已补全,可却在也不见那女子翩翩起舞,一展盛唐风华。   “此曲的谱子呢?”李从嘉淡淡的开口。   女英小心地拿出自己好生保管的丝绢交给了李从嘉,顺势从李从嘉手中接过了烧槽琵琶。那丝绢上正是《霓裳羽衣曲》的曲谱。   昔日这被称作盛世之音的《霓裳羽衣》现在却成了亡国之音,可笑。   李从嘉将丝绢放到燃烧的蜡烛上。   “国主!”女英想要阻止却已经迟了。   她不在了,南唐不在了,那么留着此曲还有何用?   薄如蝉翼的丝绢被火光一点一点吞噬,终于,化作了灰烬……   月上柳梢头,银霜茫茫。   女英伸出玉手,轻轻抚过怀中的烧槽琵琶。姐姐……   不知不觉,又是一行清泪滑落……   姐姐,你可知道,他有多放不下你?   姐姐,你陪他度过了最美好的年岁,而今,这段最痛苦的岁月便由我陪他一起走吧。   ☆、【拾壹】人生长恨水长东 作者有话要说:  江州的事情←_←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过……吐槽轻点⊙▽⊙   【拾壹】   乍暖还寒,雪化之时倒是显得格外的寒冷。   清晨   隐隐约约院中传来女子的哭声,暮雪心生疑惑,便顺着声寻了过去。   “寒蝉?”暮雪开口,女子转过身来,果然是寒蝉。寒蝉眼眶红红的,脸上挂着泪痕。   暮雪拿出手绢为她拭泪:“这是怎么了?大清早的你不去伺候夫人,在这儿哭什么?”   弄影缓缓走了过来:“蝉姐姐怎么了?”   “没事,”暮雪抬头看看天色,“这个时辰侯爷也差不多该起来了,弄影,你先去伺候着。”   “是。”弄影点点头。刚走到门口,门却突然开了,李从嘉走了出来:“出什么事了?”   “侯爷,”弄影行了一礼,“蝉姐姐她……”   李从嘉朝院中望去,看见寒蝉哭得梨花带雨,缓步走了过去。   “暮雪姐姐,我随夫人但了汴京后,托了人帮我回老家看看父母兄弟……”寒蝉哽咽道,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,“谁曾想……竟然……竟然只得到了江州被屠的消息……家中父母以及姊妹兄弟,无一幸免……”   暮雪慌忙捂住了寒蝉的嘴:“你小声点儿,千万别让侯爷听见。”   “什么?江州……被屠城了?”李从嘉大吃一惊。   暮雪闻言猛地转身:“侯爷!”暮雪和寒蝉纷纷跪下,弄影跟了过来,有些不知所措,但也跟着跪下了。   “寒蝉,这是真的?江州……”李从嘉按住寒蝉的肩膀,手止不住地颤抖。寒蝉没有答话,只一个劲儿地哭着。   “赵匡胤!赵匡胤!”李从嘉想要冲出去,弄影惊愕地抬头,赶忙拦住了他:“侯爷,侯爷你冷静些……”   李从嘉颓然跪下,一身素白色的衣裳显得更加落寞……   赵匡胤匆匆朝礼贤馆走去。   从嘉是否听说了江州的事?   赵匡胤站在门外,听见屋内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声,推开门,一阵酒气扑面而来。   看见案前的人醉得不成样子,却还固执地斟着酒,赵匡胤皱了眉,一把夺过李从嘉手中的酒杯:“从嘉,你别再喝了。”   李从嘉抬眼,轻笑着:“官家可还记得,罪臣受降那日,官家答应过什么?”   “你说过,你会饶恕江南万民的!”   “是。朕应过。”   “那江州呢?为什么要屠城?”李从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“官家若是恨南唐,就一道圣旨赐死我好了!他们是无辜的!”   赵匡胤握住李从嘉的手,只觉得指尖都冷的吓人:“我没有想过要屠城。我听说他们要屠江州的时候,就下了特赦令,命人快马加鞭地送过去,可是,圣旨到江州的时候,已经,晚了……”   李从嘉甩开他的手,走到窗边,推开窗,一阵彻骨的寒冷袭来。   “你不用解释……成王败寇……终究是我无能,守不住南唐,是我,对不住江州百姓……”李从嘉闭上眼,似乎能看见江州城内血流成河,白骨森森。一滴一滴的泪水砸在了窗沿上。   成王败寇……你我之间就剩下这些了?   “咳咳咳……”李从嘉立在窗边,轻微地咳嗽着。   “从嘉,你……”   “赵匡胤,你走吧。”   风乍起,墙角的红梅簌簌飘落,如血,如泣……   ☆、【拾贰】往事只堪哀   【拾贰】   已是初夏时节,早有蜻蜓立于荷尖,十里菡萏含苞待放。礼贤馆内的梧桐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。   天边的晚霞斜照入屋内。   李从嘉仍是一身雪白的衣衫,长发未束,跪在佛像前,双手合十,念珠拨乱。一旁的桌案上还有散落的诗笺。   他爱词,可玲珑词笔,诉不尽千纸遗恨。   他信佛,可佛骨檀香,偿不清罪孽孤魂。   李从嘉轻叹一声,闭上眼去。   佛曰,因缘果报。前世的因,今生的缘,你我便是茫茫因缘错。   忽然,雕花的木门发出很轻的一声“吱呀”,有人缓缓步入。   禅香袅袅,烟雾氤氲,赵匡胤注视着跪在佛像前的人。纵然是青灯素裳,李从嘉也能成就一场惊鸿。   赵匡胤没有开口惊扰他,而是注意到了桌上散落的诗笺,拿起诗笺,上面是李从嘉的笔迹。一句一句,是用血泪凝作的亡国诗词。   “官家。”赵匡胤回过神来,李从嘉已站在他身后,拿过了他手中的诗笺,一页一页的收好。赵匡胤只默默地看着。   不经意间,李从嘉露出了左手手腕上那一串紫檀佛珠。“你戴着这佛珠,很好看。”李从嘉闻言,愣了一下,顺着赵匡胤的目光看去,注意到了手腕上的佛珠——这是当年小长老赠与他的那串。李从嘉伸手想要取下佛珠,却被赵匡胤止住:“别摘,这佛珠,很配你。”   李从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,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:“当年,广凉寺中的人,真的是你?这佛珠,是你……”   “是,这佛珠,是朕让小长老转交于你的。”   李从嘉苦笑,却停住了摘佛珠的动作。   一时一片寂静,相顾无言……   “我……想听当年的那首《忆故人》了。”   赵匡胤抬头望见墙上挂着的古琴,缓缓地开口。   李从嘉感觉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,他背过身去:“时隔多年,那首曲子……罪臣,已经不记得了……”   “那从嘉……可还记得,当年你我一同把酒言欢……”赵匡胤说着,只觉得恍若隔世。   李从嘉没有说话。   “从嘉……”赵匡胤叹了口气,“你我再一同醉一回,可好?”   李从嘉转过身,望着赵匡胤,“好……”   月明风清,登临高楼。二人相对无言。   赵匡胤只浅浅地饮了几杯,倒是李从嘉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。   忽然,李从嘉端着酒杯站了起来,风将他素白的衣衫卷起。皎洁的月光映在雕花的阑干上,清冷如雪。   李从嘉悠悠地吟道:“独自莫凭栏,无限江山,别时容易见时难。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……”   从嘉的词,越发精进了。赵匡胤心中感慨。他多希望,他还是那个写着花间词,思妇词的李从嘉,而不是用血泪写作亡国词的李煜。   可而今的一切,却都是因为他赵匡胤……   “从嘉,”赵匡胤起身,想要夺过李从嘉手中的酒杯,“你还是少喝点儿。”   李从嘉躲过,又坐了下来,斟满了一杯酒。“从嘉,别再……”赵匡胤做到李从嘉对面,想再次夺过他手中的酒杯。似乎是真的醉了,李从嘉一把抓住赵匡胤的手,喃喃自语:“如果当初,你没有离开江南……我们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?”赵匡胤愣住了。如果……   醉乡路稳宜频到。李从嘉缓缓地松开了手,静静地趴在桌上睡去……   赵匡胤小心翼翼地抱住李从嘉。这是他第一次抱他,第一次离他这么近,甚至,他的每一次呼吸,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。   多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,多想就这么紧紧地抱住他。锦绣山河,千秋功名,此刻,不过是过眼云烟。   如果当初,我没有离开江南,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?   可惜,没有如果……   ☆、【拾叁】剪不断理还乱 作者有话要说:  你们要相信,标题什么的,我自己都无力吐槽了←_←   【拾叁】   初秋时节。   绿芜是被红芙生生地从床上拽起来的,极其不情愿地跟着红芙走进了院中,却发现暮雪和弄影已经在馆中忙忙碌碌地布置了。绿芜心里疑惑,揉着惺忪的睡眼,懒懒地问:“姐姐们今儿这么起这么早?”   “喂,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?”红芙拍了一下绿芜的头,“今儿可是七夕。”“你干嘛打我?”绿芜摸着自己的头,不满地看着红芙,“七夕?七夕怎么了?你还要乞巧不成?”“你……”   “好了好了,你们两个小丫头可别闹了。”暮雪无奈地朝她们笑笑,“今日是侯爷生辰。”   “啊!哎呀,我怎么把这给忘了。”绿芜惊呼了一声。   “你小声点儿。”弄影朝着绿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,“侯爷和夫人还没起呢。”   “哦哦。”绿芜连忙止了声。   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叶,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光影……   今时不同往日,生辰自是没有以往的奢侈隆重。   黄昏时的晚宴,李从嘉似乎也失了兴致。   堂内歌女舞姬鸾歌凤舞,顾盼生辉。   李从嘉是喜爱歌舞的,此刻,却皱了眉,挥了挥手,示意让乐女们退下。   “国主,”女英见李从嘉一言不发,缓缓站了起来,“臣妾弹奏一曲可好?”   李从嘉依然无言,算是默认了。   女英侧过头,对着寒蝉轻声道:“去把琵琶取来。”   不一会儿,寒蝉抱了琵琶来。女英接过琵琶,柔荑抚上琴弦,一阕曲悠悠流出。   暮雪捧了东西进来,打断了女英。   “侯爷,这是官家让人送过来的东西。”暮雪将手中的东西举到李从嘉面前。   那是一件雪白的狐裘和一把精致的玉梳。   李从嘉沉默了片刻,继而道:“送回去。”   “怎么?这礼物,从嘉不喜欢?”赵匡胤缓步走了进来。   李从嘉起身:“罪臣参见官家。”女英抱着琵琶也跟着行礼。   “都起来。”赵匡胤仔细打量着现在李从嘉身后的女英。女英抬眸,正好对上赵匡胤的目光,心中慌乱,又看了一眼李从嘉,微微颔首:“臣妾今日有些累了,臣妾先行告退。”   赵匡胤望了一眼暮雪,暮雪捧着东西悄悄退下,刚走了几步,又轻轻挥了挥手,堂内的宫娥也纷纷跟着退下了。   霎时间,堂内就只剩下了赵匡胤和李从嘉两个人。   “官家怎么来礼贤馆了?”李从嘉走了几步,背对着赵匡胤。   “今天是你生辰,朕只是想来看看你。”赵匡胤端起酒樽饮了几杯,“入秋了,若是要饮酒便让弄影拿去温温这酒,仔细着了风寒。”   李从嘉抬头,望着入户的月色:“李煜不过是一介未亡人而已,何劳官家费心?”   “从嘉……你……在怪我?”   “罪臣不敢。”李从嘉说着,朝着大门走去,“这时候不早了,官家还是早些回宫吧。”   “从嘉,别走……”   李从嘉却没有停下脚步。   “从嘉,从嘉!李煜,你给朕站住!”赵匡胤有些恼怒,难道你我就真的彼此陌路?   李从嘉终是停了下来。赵匡胤快步走上去,一把扯过李从嘉,死死地按住他的肩,不由分说地覆上他的唇。   李从嘉先是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慌忙推开赵匡胤。那双波澜不惊的重瞳里,终于有了一丝愠怒。很快,却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。   李从嘉抬眸,望向赵匡胤,重瞳深邃的像是能把人溺死。   李从嘉淡淡的开口:“官家,可是醉了?”说罢,拂袖而去。   江南的风骨,却是温柔的决绝。   皎洁的月光撒在赵匡胤身上,月华如水,却是透骨的凉意……   ☆、【拾肆】别时容易见时难 作者有话要说:  其实写着写着,个人有点儿喜欢女英了⊙▽⊙不过娥皇才是我真爱!   【拾肆】   转眼之间便入了冬,虽还未飘雪,但已有寒意。院中的梧桐早已落完了叶,只留光秃秃的枝干。   “侯爷!”弄影有些慌张的推开门,“宫里人传旨来了。”   李从嘉快步走出门去。礼贤馆内,跪了一地的人。   “皇上有旨,召郑国夫人入宫觐见,不得有误。”   众人惊愕,李从嘉蹙眉,赵匡胤,你到底要做什么?   女英看了一眼李从嘉,又低下头,有些艰难地开口:“臣妾,接旨。”   “还请夫人快些梳洗,随奴才入宫去,莫要耽搁了。”   “是。”女英起身,与寒蝉一同朝屋内走去。   “女英。”李从嘉唤住她。女英停顿了一下,只微微地侧过头,回望了李从嘉一眼,继而又走进了屋内。   片刻之后,女英推开门,着了盛装缓缓走出。   “女英……别去……”李从嘉拉住了女英的手,微微摇头。   “国主……”女英含泪望向李从嘉,“臣妾若是不去,便是抗旨……整个礼贤馆也会受到牵连……”   “国主珍重。”女英向着正门走去。   别时容易见时难,此番一别,不知能否再相见。   “女英……”   女英转过身,恍惚间想起了那年初见,两行泪倏尔落下,声音有些颤抖:“重光哥哥……”   不忍再言,不忍再看,不忍再叹。女英毅然走出了礼贤馆。   皇宫,暖阁。   阁内,檀香萦绕。赵匡胤静静地立着,忽然有人来报。“官家,郑国夫人到了。”“宣她进来。”“是。”   女英缓步走入,心中却是忐忑不安,轻轻跪下:“臣妾参见官家。”   “你可知,朕召你入宫是为何?”赵匡胤背对着女英。   “臣妾是降妃,官家要对臣妾做任何事,臣妾都绝无怨言。只是……”女英俯身一拜,“臣妾只求官家,能保臣妾夫君周全。”   “你很爱他?”赵匡胤转过身,望着女英,“为他,值得吗?”   值得吗?似乎是在问女英,又似乎是在问自己。   赵匡胤长叹一声:“你放心,朕不会对你做什么。只是他如今并不能护你,朕召你入宫至少能保你一命,护你周全。”   “朕知道,你无事,他也会安心。”赵匡胤低声喃喃。   “官家……”   “来人,先送郑国夫人到偏殿稍作休息。”   “是。”   女英又是俯身一拜:“臣妾谢官家隆恩。”   匆匆又是几日光阴。   李从嘉坐在窗前,凝望着窗外萧条的景色,愁绪却是剪不断,理还乱。   绿芜拿着两枝梅花走了进来。   “你这是哪儿摘的花儿?”红芙拉住她询问。   “这就是院里的那几株梅花呀,这会儿就只开了几枝”   红芙伸手细细摩挲着小巧红艳的花瓣:“到是奇了,这花儿怎开得这样早?”   “我也觉着奇怪呢。”   “你们俩在这儿嘀咕什么?”暮雪走了过去,看见了绿芜手中梅花,“好好的,你折这花儿做什么?”   李从嘉此刻也注意到了绿芜手里的红梅。   绿芜害怕李从嘉怪罪,慌忙跪下:“侯爷喜欢梅花,奴婢想着折着两枝红梅放在屋里也能添添色彩。”   “罢了,既然都折了,便寻个花瓶将花儿插上吧。”李从嘉挥手示意让绿芜起来。   绿芜寻了个白瓷花瓶,将梅花插好,放置在了桌上。   李从嘉看着瓶中的花枝,想起了那个春日里着桃枝的女子。   女英也不知如何了……   “侯爷!”弄影匆匆忙忙的跑进来,神色慌乱。   “怎么了?什么事你竟慌成了这样?慢慢说。”暮雪心中疑惑,三个小姑娘中,弄影一向最为沉稳,何事竟这般失了仪态。   “宫中……宫中传了消息……”弄影喘着气,“说……说官家要立夫人为妃!”   “什么?!”李从嘉怕案而起,“暮雪!”   “奴婢在。”   “随我进宫。”   “啊!侯爷,这……”暮雪有些为难,却看见李从嘉已经走了出去,只得快步跟上。   ☆、【拾伍】念珠尽断   【拾伍】   暖阁外守门的侍卫,拦住了李从嘉:“违命侯,您不能进去。”   “让开。”   “还请违命侯不要为难小的。”   “放肆!谁准你们拦的?”门突然开了,赵匡胤看着李从嘉,“先进来。”   李从嘉走了进去,暮雪掩好了门,乖乖站在了门外。   或许是刚才走得太急,李从嘉轻微地咳嗽了几声。   “天转凉了,怎么不多穿些?”赵匡胤说着,拿过一旁的披风想要替李从嘉系上。李从嘉却推开了他的手,深邃的重瞳望向赵匡胤:“你要把女英怎么样?”   “你这么在乎她?”赵匡胤手上的动作一停,抓住李从嘉的手腕,用力一拽,两人便近在咫尺之间。   “你放手!”李从嘉想要挣脱,赵匡胤却握得更紧。   “从嘉,在你心里,我算什么?只是仇人吗?”赵匡胤盯住李从嘉,一阵淡淡的檀香又萦绕在鼻尖,不知道是李从嘉身上的檀香味,还是屋内的余香。   “放心,朕不会伤郑国夫人分毫。”赵匡胤的手稍微松了些。   “你最好能记住你说的话。”李从嘉抬眸对上赵匡胤的目光,“君无戏言。”   说罢,李从嘉强行抽出手,手腕上的佛珠却突然断了,一颗一颗的紫檀佛珠坠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   檀香袅袅,青烟如叹,念珠尽断。   暮雪听见屋内有响动,有些担忧的推开门。只看见赵匡胤和李从嘉默然立着,一地散落的佛珠。   “侯爷……”暮雪小心翼翼地开口。   “暮雪,我们走。”李从嘉转身走了出去。   暮雪望着李从嘉的背影,想跟去,又回头看看赵匡胤。最终还是跑了出去。   赵匡胤望着一地的佛珠,无言。你我,到底还是渐行渐远……   暖阁内的香炉上还萦绕着青烟,赵匡胤不爱焚香,却终究被一缕檀香困住了心魂……   “违命侯请留步。”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温婉的女声。   李从嘉回首,看见一位明眸若水,黛眉浅描,着了一身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娉婷而至。   “你是……”李从嘉打量眼前的女子。   女子盈盈作揖:“妾身费氏花蕊。”   李从嘉沉思了片刻,才想起,这女子是后蜀降妃,蜀中有名的才女——花蕊夫人。   李从嘉浅浅一笑,朝女子行礼:“原是贵妃娘娘。”   “侯爷无需多礼。”花蕊微微颔首,“妾身来找侯爷也是受人之托。周妹妹不好与侯爷相见,便托妾身来给侯爷传句话。”   “女英?”   “侯爷可识得此物?”花蕊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挂着红色流苏的玉佩递给李从嘉。李从嘉接过细看,玉佩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晕。这是当年他赠与女英的玉佩,这些年女英从不离身。   “周妹妹想让妾身告诉侯爷,她一切安好,请侯爷勿要挂念。”   李从嘉俯身一拜:“罪臣谢过贵妃娘娘了。”   “不过小事。”花蕊微微颔首,“天色不早了,妾身就先回宫去了。”花蕊言罢,转身想要离去。   “恭送娘娘。”   似乎有一物从花蕊袖中落出,李从嘉走上去捡起,这是一张手绢,上面是用丝线绣成的诗句。李从嘉扫过一眼丝绢,竟发现,这是一首亡国诗。   君王城上竖降旗,妾在深宫那得知?   十四万人齐解甲,更无一个是男儿!   果然是才情甚高的女子,这分气魄不知胜过天下多少男儿。花蕊夫人,绝非一般人。   “贵妃娘娘,你的东西掉了。”   花蕊转过身,看见李从嘉手中的手绢,院中闪过一丝慌张,接着迅速拿过来收在袖中。   “多谢侯爷,妾身先回去了。”花蕊匆忙离去。   望着花蕊离去的背影,李从嘉觉着这女子似一株孤傲的寒梅……   ☆、【拾陆】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 【拾陆】   下雪了,院中的梧桐都被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。   礼贤馆内倒是一如既往的宁静,可宫里却似乎不是很太平……   红芙和绿芜在院中玩闹着。   “诶,芜儿,你可听说了花蕊夫人的事儿?”   “花蕊夫人……嗯……”绿芜偏着头拨弄这枝头的红梅,“就是那个成了官家新宠的后蜀降妃?后来听说被封了贵妃的那位?”   “就是她,”红芙凑到绿芜身边耳语,“你可知,她竟敢行刺官家。”   绿芜惊叫起来:“什么?她竟敢行刺官家?!”   “嗯,好在官家不过是受了点儿轻伤。”   “诶,那花蕊夫人怎么样了?”绿芜拉住红芙的袖子。   “好像被晋王一箭给射死了。”   “啊,晋王殿下怎么这么狠呐?”   “喂,你小心点儿!”红芙连忙捂住了绿芜的嘴,“这可不是我们该说的话。”   李从嘉走进院中,抬头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翻飞坠落……   还真是有些冷呢。   忽然身后有人为自己披上了狐裘,李从嘉看了一眼,发现这正是七夕那日赵匡胤命人送来的狐裘。   “暮雪,我……”李从嘉转身,却发现身后立着的人是赵匡胤,“官家……”   赵匡胤没有说话,只替他系好了狐裘。   李从嘉伸出手,接住了几片纷飞的雪花,很快,雪花在掌心化作了水珠。   “这便是北国的雪么?”的确很美,可是却美的残酷,寒的彻骨。   “从嘉可是想江南了?”   李从嘉闻言,低头苦笑着。   “明年七夕,我陪你回江南看看。”   “不必了。江南,我是回不去了。”李从嘉抬眸,对上赵匡胤的双目。   “从嘉……”赵匡胤拉住李从嘉的手。   “赵匡胤,我们也回不去了。”李从嘉淡淡的开口,一把甩开了赵匡胤的手。   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,鲜血顺着手臂流下,滴落在雪地里,绽放出了一朵朵妖娆的红梅……   “从嘉,你恨我?如果,给你个机会,你是不是也会像花蕊一样,狠狠地刺下那一刀。”   “够了!”李从嘉转身想要离去。   “李从嘉,你恨我?是不是?”   “是!我恨你!”李从嘉猛的转身,肆意地笑着,“满意了吧!”   当年一别,便注定了殊途……   白雪纷飞缱绻,二人就这么立在雪地中。   究竟是什么隔在了你我之间?是似水流年?还是如花美眷?   或是,锦绣河山?   赵匡胤拂袖离去。   “咳咳咳……”李从嘉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。暮雪吓坏了,连忙跑过来:“侯爷,侯爷!您怎么了?”   望着赵匡胤离去的背影,李从嘉只觉得心中一阵疼痛。为什么?   明明很恨他,可为什么又偏偏放不下?   情,是放不下,舍不掉,恨不彻底,痛不死心……   “芙儿,你说这些日子官家怎么都没来过馆中啊?”   “这我哪儿知道。官家的心思,我又怎么猜得透?”   “这可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。”弄影缓缓走了过来,“你们两个小丫头,不好好干活,在这儿聊这些,仔细着我惩罚你们。”   “哎呀,弄影姐姐,我们知错了,我们这就干活去。”红芙绿芜赶紧求饶。   李从嘉倚在窗边一言不发,偶尔会轻微地咳嗽几声。暮雪端了杯热水过来:“侯爷。”李从嘉接过杯子饮了一口,又递给暮雪。   “这好好的,怎么就染了风寒呢。”暮雪一边将杯子放在桌上又一边念道。 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   “我累了,暮雪,你出去吧。”   “是。”暮雪走了出去,轻轻带上了门。   ☆、【拾柒】无奈夜长人不寐 作者有话要说:  貌似古代帝王驾崩后不会立刻敲钟←_←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这个消息了-_-///好吧,其实我都觉得赵二是兄控了←_←   【拾柒】   夜深忽梦少年事。   似乎还是当年的上元节,李从嘉一袭天水碧,看着眼前的人抱拳为礼。   他说:“在下洛州赵元朗。”   恍惚间又是那年夏季,李从嘉站在金陵楼上,看着他纵马而去,从此隔了天涯。   他说:“我定会带你去看看北国的雪。”   仿佛却是那年城破之时,李从嘉白衣胜雪,又登上金陵城楼。城楼下他意气风发地立在三军之前。   二人,相望,无言。   那人而今就好像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,亦真亦幻。   他说:“从嘉,再见……”   李从嘉想伸出手拉住那,指间却始终只能触到一片虚幻。“赵匡胤!赵匡胤!”可无论怎么呼喊,他都离自己越来越远……   从梦中惊醒,李从嘉发现自己已流了一身的冷汗。   长夜未央,李从嘉起身,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,手止不住的颤抖着。一个不留神杯子落在了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   “侯爷,”屋外传来了暮雪轻身的询问声,“出了什么事?”   “没事,”李从嘉稳了稳心神,“不过是碎了一个杯子。”   “既然杯子碎了,那便让奴婢进来收拾了吧,免得伤了侯爷。”   “进来吧。”   暮雪倒是利索,几下便收拾好了。看见李从嘉坐在窗边发呆,不由得走了过去:“这天还没亮,侯爷还是再去歇息会儿吧。”   李从嘉摇头,又轻微地咳嗽了几声。   暮雪想去拿赵匡胤送来的狐裘,却发现那把精致的玉梳也静静地躺在狐裘旁。暮雪心中疑惑,一边拿过狐裘给李从嘉系上,一边说道:“这把玉梳怎么也在这儿?难不成是弄影收拾的时候给拿出来了?”   替李从嘉系好了狐裘,暮雪又转身回去想将玉梳收好,却不知怎的,竟将玉梳摔到了地上。   一把精致的玉梳被摔断了一齿。   李从嘉的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安的情绪。   暮雪顿时慌了,连忙跪下请罪:“奴婢疏忽,请侯爷责罚。”   “罢了,你起来吧。”李从嘉挥了挥手,让她起身。   暮雪弯下腰打算拾起玉梳,忽然,窗外穿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钟声。   暮雪愣了半晌,又突然跪下了,一言不发,眼圈却渐渐的红了。   李从嘉听到钟声,心中一惊,也恍惚了片刻。   这是,宫中传来的……丧钟……   “侯爷,这……这是丧钟……”暮雪有些担忧的望向李从嘉,忐忑不安地开口,眼泪也开始跟着往下掉着,“皇上,驾崩。”   李从嘉闭上眼。   怎么会?他怎么会……   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,一场大雪,掩埋了多少罪孽……   开宝九年(976年),宋□□赵匡胤突然逝世。其弟赵光义继位,史称宋太宗。   角落中的红梅尽数开了,有的被凛冽的寒风吹下,落在了雪地中。砌下落梅如雪乱,拂了一身还满。   李从嘉折了一枝红梅,望着手中还带着白雪的梅花,李从嘉思绪万千。   “侯爷,官家来了。”弄影向李从嘉禀告着。   李从嘉闻言望向门口,看见一人踏入礼贤馆内。   霎时间,李从嘉有一刻的恍惚。   那人逐渐走进。   不是他……   “罪臣参见官家。”   “朕有话想单独和违命侯说。”   “官家里面请。”   二人进了屋,李从嘉正欲将门掩好。赵光义突然开口:“你就不想知道,他是怎么死的?”李从嘉手上动作一顿,随即关好了门,转过身看向赵光义。赵光义一笑:“是,是朕毒死了他。”   “你……”   “你可想知道,他临死前都跟朕说了些什么?”   “他说,要我放过你。”   “你知不知道,明明一早便可攻下南唐,他却因为你拖了十余年!”   “你知不知道,他听说你要殉国时眼中的慌乱!我陪他征战数年,第一次见到他慌乱的神色竟然是因为你!”   “你知不知道,他竟然临死前都还在惦记着你!”   “呵,李煜,你凭什么……凭什么能让他怎么念你?!”   李从嘉只默默蹙了眉,拽皱了衣角……   ☆、【拾捌】问君能有几多愁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快要大结局了T^T   【拾捌】   暮雪不知道赵光义和李从嘉说了些什么,只见得两人进去后没一会儿,赵光义便出来了,随后直接回宫去了。屋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,暮雪赶紧推开门进去,弄影也跟了去。   只见李从嘉一只手扶着桌子,一只手捂着嘴猛烈地咳着。   “侯爷!”暮雪连忙过去扶着李从嘉,“侯爷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官家到底与侯爷都说了些什么?怎么会这样?”弄影嘀咕着。   李从嘉的指间似乎有鲜红的液体渐渐流出。   “血!这是……血……”弄影顷刻间就慌了手脚,连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哭腔。   暮雪也着实被吓了一跳,却显得比弄影镇静的多。   “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?快去请太医啊!”暮雪朝弄影喊到。   弄影立刻点了头,抹着眼泪匆匆跑了出去。   窗外又飘起了雪。   赵匡胤,你不是说要陪我看北国飞雪么?   你看,下雪了……   服下药后,李从嘉终是沉沉睡去了。暮雪细心地替他掩好了被角,又朝太医颔首:“太医,这边请吧。”   二人出了门。   “太医,侯爷的病很严重吗?为什么还会咳血?”   “侯爷北上后本就水土不服,又常饮酒,近日还染了风寒,再加上受了些刺激有些气急攻心……恐怕……”太医摇了摇头。   “太医,暮雪求你,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侯爷。”暮雪说着就跪在了太医面前。   “姑娘可别这样……唉……在下定当竭尽全力,只是……究竟能撑到哪一步……就得看造化了。”   迷迷糊糊中,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。李从嘉有些费力地睁开眼,看清了来人,发现竟是女英。   “女英。”   “国主……”女英顿时泪如雨下。   “你别哭……我……我没事……只是有些累了……”   “夫人,”暮雪走了进来,“太医说侯爷需要好好休息,您也刚回来,赶紧歇着去吧。这里有奴婢呢。”   女英看了眼李从嘉,终是应了。   宋太宗赵光义继位后,更名赵炅,改年号为太平兴国,加封李煜为陇西郡公。   日子一天天过去,李从嘉却似乎是一病不起,吃了不少药,可终究还是不见好转。   转眼,又到了一年七夕。可惜,早已物是人非……   暮色四合,华灯初上。   乐女们翩然而舞,轻轻吟唱着江南的靡靡之音。   李从嘉无心欣赏,只命暮雪取了瑶琴,登上了高楼。   小小的方桌上,摆上了一壶酒。   李从嘉的手指落在琴弦上,停了半晌,才缓缓开始弹奏。   暮雪在一旁默默的听着,这首曲子……竟是《忆故人》!   细听之下,暮雪只觉得这曲子较之当年,徒增了一分悲凉。   旧曲仍在,故人难寻。   突然“啪”的一声,弦突然断了。暮雪吓了一跳,急忙看向李从嘉。只见有妖娆的血珠从李从嘉的指尖渗出,一滴一滴地落在琴弦上。   “郡公……”暮雪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取出了一张手帕递给了李从嘉,“这是夫人回来时带回来的东西,说是官……赵公子让她交给您的……奴婢一直收着,是怕……”   李从嘉将手帕打开,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一颗一颗的紫檀佛珠……   这正是当初赵匡胤送给他的那串佛珠。   一时间,愁绪又涌上心头。李从嘉将佛珠放在桌上,苦笑着,斟了一杯酒,端起青瓷酒杯慢慢站起。   “春花秋月何时了,往事知多少?”   月光清冷如雪,轻轻地洒在高楼上。   “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”   “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”李从嘉扶上雕花的栏杆,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”   暮雪想要说什么,李从嘉却缓缓侧过头,对她淡淡开口:“让她们唱。”   “春花秋月何时了……”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乐女们婉转的唱腔……   ☆、【拾玖·大结局】黄泉同路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要问我这章为什么这么短⊙▽⊙我也不知道←_← 撒花撒花!终于完结了~填坑实在不容易啊!!!   【拾玖·大结局】   “官家,这是陇西郡公今日新作的词。”   有人将一页纸奉到了赵光义面前。   “呵,好一个‘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’!”赵光义冷笑一声,“今日是陇西郡公生辰,就赐他一壶牵机酒吧。”   李从嘉静静的看着侍卫递上来的酒,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。嘴角杨起一抹浅浅地笑。   终归,还是来了……   “郡公!不要喝!不要……”暮雪哭着喊着,想要冲上前来夺李从嘉手中的酒杯,却被一旁的侍卫生生拦住。   礼贤馆内已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啜泣声。   “罪臣谢官家隆恩。”李从嘉接过酒杯,缓缓举杯,一饮而尽。   赵匡胤,这杯酒,我敬你。   “郡公!郡公……不要!不要!”   暮雪的声音似乎渐渐的变得听不真切了。   疼,真的很疼,很疼……   李从嘉倒下,无意间袖子扫过方桌,那放在桌上的佛珠忽然散落了一地……   “不要!郡公……”暮雪已经呼喊到了声嘶力竭。   疼痛一点一点地蔓延到了全身,意识也在一点一点地涣散……   终于,都要结束了吗?   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,李从嘉艰难的开口。   “赵大哥……”   太平兴国三年,七夕,夜。李煜因作《虞美人》一词被指思念故国而获罪,太宗以牵机药鸩杀。   李煜死后,追封吴王,葬于洛阳北邙山。   李从嘉着了一袭天水碧色,静静地立着。   身边的曼珠沙华肆意绽放着,绯红似火,开得分外妖娆。   河水潺潺,不知是多少思念的泪,才汇作了这千年忘川水。   暮然回首,李从嘉看见有一人站在奈何桥头,默默地看着自己。   相顾无言……   赵匡胤笑了,朝李从嘉伸出了手:“从嘉……”   李从嘉浅浅地笑了,向他缓缓走去……   一生殊途,黄泉同路。   愿来生,舍弃江山如画,落户山水人家,许你一世从嘉。   【全文终】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靳惜何夕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